自從國家提出“碳達峰碳中和”目標（以下簡稱“雙碳”目標）以來，一直成為中國社會的熱點話題，當然也引起了全球矚目，備受國內外媒體的關注和熱炒，尤其是國內一些地方和大型中央企業紛紛表態，相繼公布了實現“雙碳”目標的時間表或路線圖，但總體上似乎缺乏科學、合理、落地、可行的具體對策和措施。
 
實現“雙碳”目標面臨的問題
 
經濟社會就是一個復雜的巨系統，對于一個龐大的經濟體來說，中國實現“雙碳”目標必然是一個巨大的復雜系統，也就是說，這絕對不是可以依靠單一部門、單一產業、單一群體、單一企業可以實現的，需要整個國家的經濟社會系統的全面協調和協同創新和推進，任何“單打獨斗”的努力都不可能實現。
 
從目前來看，中國實現“雙碳”目標面臨如下幾個關鍵問題。必須要厘清“兩支手”問題，一是有形之手，二是無形之手，前者就是行政力，而后者就是市場力，何者為主？何者主導？恐怕還是兩手并用，但是應該以市場力為主導力量，需要逐漸由行政主導的模式向內生性更強的企業自主模式轉變。
 
“雙碳”目標的實現，必然牽涉到諸多的政府部門，因此必須進一步加強協調各政府部門之間的政策協同性，取得良好的協同效應，而不是將任務集中到某一個單一部門，如生態環境部門。中國是一個幅員廣大的國家，東中西部發展及其不平衡，碳減排的現狀和潛力差異巨大，因此“雙碳”目標的實現和需要平衡區域發展。
 
目前，碳核查或監測在中國還是短板之一，相關標準的制定和完善尚需要加強，而且信息披露制度有待進一步完善，各個相關行業的碳排放量的評價標準和規范須進一步明確。國家層面的頂層設計還沒有真正建立起來，各種相關政策尚未健全，尤其是綠色金融產品需要從總量擴張到結構完善轉型，政策的科學性、引導性、合理性還需要進一步完善。“雙碳”推進工程本質上就是經濟轉型，而經濟轉型是人類生產和生活方式的重塑，要實現“雙碳”目標，整個社會都必須發生革命性的改變，必須徹底轉變傳統思維方式。
 
中國應該如何發力才能實現目標
 
為實現“雙碳”目標，中國需要在多個方面發力，如制定國家層面上的頂層設計，統籌規劃綠色標準、做好環境氣候風險分析、信息披露等基礎工作，并組合運用金融、財政補貼、稅收等各類政策工具，尤其重視“碳定價”的作用，充分發揮市場力的關鍵作用，以市場引導經濟轉型。借鑒金融支持碳中和的國際經驗，通過金融創新，有效動員私人部門資金參與低碳投資，以及防范化解氣候變化帶來潛在金融風險，動員更多的綠色資金參與進來，有序引導資金退出高碳產業。
 
實現“雙碳”目標，整個國家和社會必須徹底轉變觀念，堅定向低碳經濟轉型的信念，重塑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，厘清基本核心概念和認識，改變傳統思維方式。“雙碳”目標的實現過程，本質上就是形成不同的價值體系和行為機制的過程。
 
如果不能從根本上轉變觀念，就很難改變任何考核指標體系，加大了有效推動“雙碳”目標的實現。整個社會都必須意識到，“雙碳”目標涉及到經濟發展方式和目標轉變，是具有長期、普遍影響的戰略調整，沒有發生“逆轉”的可能性。“雙碳”目標幾乎涉及所有產業，只不過有些產業壓力大一些，而有些產業壓力小一些而已，整個產業結構需要在今后較長時間內不斷調整和轉型，每個產業都必將經歷這種結構轉型，只是在轉型速度、時間順序上有所差別而已。
 
長期以來，中國經濟屬于高碳經濟，這是經濟發展階段、自然稟賦、技術路徑、社會組織方式和市場機制等諸多因素綜合影響的結果，其主要特征就是高消耗、高能耗、高污染。因此，中國必須在能源結構、產業結構、技術創新、組織方式、政策體系等多個領域進行整體轉型，由高碳經濟轉向低碳經濟。
 
為實現“雙碳”目標，中國必須借助行政力，并采取與市場力結合的組合式政策手段。借鑒國際經驗，促進國有和民營資本參與低碳投資，引導資金有序退出高碳產業，制定綠色發展和可持續發展的科學評價標準，對各種各樣的環境、氣候、生物多樣性等任何一個目標都不能放松，實行硬約束、硬考核、強監管。必須制定綠色金融政策，并且防范金融風險。金融機構應加強環境和氣候風險的壓力測試和經濟分析，比如評估煤炭企業轉型過程中的估值和貸款違約率變化。銀行或金融監管機構應積極披露投資和貸款支持項目的碳排放數據，即“碳足跡”。
 
必須高度重視棕色資產，比如火電、鋼鐵、建材、石化、交通、有色金屬、造紙等，計算棕色資產占比，在此基礎上計算對環境和氣候所帶來的風險。以金融創新支持“雙碳”目標的切實落地，重視資產所有者對資產綠化的推動作用，同時支持高碳企業的轉型，推動金融產品和“碳足跡”的經濟掛鉤，尤其是建立和健全公開、公平、公正的碳交易市場體系。
 
必須關注“雙碳”目標推進過程中的經濟安全和社會穩定，通過對高碳企業的綠色轉型政策和約束推動向低碳企業轉型，但又必須保證企業不出現銀行違約、大幅裁員、能源供應中斷等問題，確保轉型期間的生產活動、經濟發展和社會運行的穩定。
 
作者簡介
董秀成，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一帶一路能源貿易與發展研究中心主任，中國國際低碳經濟研究所執行所長，能源經濟學家，教授，博士生導師。